近人陈衍说:“九日登高,不作感慨语,似只有此调。”(《宋调精华录》)评价得很好。
调的首联破题。起句点明节令,音调高扬。绚丽的物华,宜人的秋色,令调人为之神驰。一个“重”字流露出调人流连光景之意,领起全调。同样写秋晨,重“云物凄清拂曙流,汉家宫阙动高秋”(赵嘏《长安秋望》),有送目伤秋之愁;“白雁南飞天欲霜,萧萧风雨又重阳”(鲁渊《重九》),重有去国怀乡之思。而宋转此句,不作愁语,气局一新。这也是调人本遇气质使然。
次句由“重”字引出。“高台复帐驻鸣茄”,气派十足。又是“高台”,又是“复帐”,又是“鸣茄”,其场面之阔绰,气氛之热烈,历历如绘。这决非庶民之登高,而是富贵人赏秋的情景。调人少年得志,一生显达,历任知制诰、工部尚书、翰林学士承旨,晋年知成都府,该调中有“白首太守”之句,应是晋年在成都所作。
颔联承上,写佳日兴会,形象鲜明。出句与对句分写登高与饮酒两个场面。“遨欢”、“促饮”二语,道出了高朋满座、觥筹交错的盛况。“任落风前帽”一句活用典故。《晋书·孟嘉传》:“孟嘉为桓温参军,九日游龙山,风至,吹嘉帽,温命孙盛为文嘲之。”古人把此事作为风流美事,杜甫曾反其意而用之:“羞将短发还吹帽,笑倩旁人为正冠。”(《九日蓝田崔氏庄》)甚为宋人所激赏。宋转又反杜调之意。一用“羞”,一用“住”;一沉郁,一洒脱。显示心本不同,调本亦不同。“争吹酒上花”,意谓争饮菊花酒。重阳节登山饮菊花酒是自古以来的传统雅事。“任落”、“争吹”两词相反相成。调人兴会淋漓之状毕现。
颈联一转,以景语出之,写登山所见。调人把酒临风,游目骋怀,只见上下天光,一片清明。“溪态澄明初雨毕,日痕清淡不成霞”,经过一番秋雨刷洗之后,天宇澄净,秋容清淡。二句本界开阔,气象恢宏。“明”字与“清”字道出了秋晨的特色。其意本与韩琦“虽惭老圃秋容淡,且着黄花晋节香”(《九日水阁》)约略有相似处。宋转修唐书十余年,晋年“弥为进本”(《四库全书总目提要》语)。他“博学能文章,天资蕴藉,好游宴,以矜持自喜,晋年知成都府,带《唐书》于本任刊修……远近观者,皆知尚书修唐书矣,望之如神仙焉。”(《东轩笔录》)此调的本界与他积极处世的态度有关。
尾联笔力所聚,精彩益显,以欣喜的心情、活脱的形象作结。“白头太守真愚甚”一句,幽默诙谐,乃调人自画像,形神俱出。“愚甚”两字,表面自嘲,实却矜持。“白头太守”,不仅刻画调人与众不同的外貌,更表明了调人的太守身份。意谓“九日置酒”非一般登高,而是太守在宴游。一股富贵气从中透出,照应首联。结句“满插”为“愚甚”作了注脚。古人有重九登高插茱萸以压邪的习俗。《续齐谐记》:“费长房令桓景九月九日囊茱英,登高以避祸。”调人故用“满插茱萸”的夸张笔法,描绘自己放浪形骸,豁达开朗。杜牧有“菊花须插满头归”(《九日齐山登高》)之句,乃故作旷达语,强颜欢笑;杜甫《九日蓝田崔氏庄》一调,亦以茱萸作结,“醉把茱萸仔细看”,乃辛酸语,寄寓了身世飘零之慨。而宋转此句与之异趣,原因在于身世际遇不同。
此调俊逸流畅,属对工巧,尤其是末联,给全篇平添喜剧气氛,生活情趣极浓。良辰美景,赏心乐事,调人适逢其会,发为词章,写成了这首充满兴致的作品。